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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剧·包待制三勘蝴蝶梦

作者:关汉卿 朝代:元代

原文

第一折

老汉来到这长街市上,替三个孩儿买些纸笔。走的乏了,且坐一坐歇息咱。有权有势尽着使,见官见府没廉耻。若与小民共一般,何不随他带帽子?自家葛彪是也。我是个权豪势要之家,打死人不偿命,时常的则是坐牢。今日无甚事,长街市上闲耍去咱。这老子是甚么人,敢冲着我马头?好打这老驴!这老子诈死赖我,我也不怕;只当房檐上揭片瓦相似,随你那里告来。王大、王二、王三在家么?叫怎的?我是地方,不知甚么人打死你父亲在长街上哩!是真实?母亲,祸事了也!我那儿也,打死俺老子!母亲快来!孩儿,为甚么大惊小怪的?不知是谁打死了俺父亲也!呀,可是怎地来?

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仔细寻思,两回三次,这场蹊跷事。走的我气咽声丝,恨不的两肋生双翅。

【混江龙】俺男儿负天何事?拿住那杀人贼,我乞个罪名儿。他又不曾身耽疾病,又无甚过犯公私。若是俺软弱的男儿有些死活,索共那倚势的乔才打会官司!我这里急忙忙过六街、穿三市,行行里挠腮撧耳、抹泪揉眵。



【油葫芦】你觑那着伤处一埚青间紫,可早停着死尸。你可便从来忧念没家私,昨朝怎晓今朝死,今日不知来日事。血模糊污了一身,软答剌冷了四肢,黄甘甘面色如金纸,干叫了一炊时。

【天下乐】救不活将咱没乱死!咱家私、自暗思,到明朝若是出殡时,又没他一陌纸,空排着三个儿,这正是家贫也显孝子。

母亲,人都说是葛彪打杀了俺父亲来。俺如今寻见那厮,扯到官偿命来!

【那吒令】他本是太学中殿试,"怎想他拳头上便死?今日个则落得长街上检尸。更做道见职官,俺是个穷儒士,也索称词。

自家葛彪。饮了几杯酒,有些醉了也。且回家中去来。兀的不是那凶徒?拿住这厮!是你打死俺父亲来?就是我来,我不怕你!

【鹊踏枝】若是俺到官时,和您去对情词,使不着国戚皇亲、玉叶金枝;便是他龙孙帝子,打杀人要吃官司!

这凶徒装醉不起来。我试问他。哥哥,俺老的怎生撞着你,你就打死他?你如何推醉睡在地下不起来?则这般干罢了?你起来,你起来!呀,你兄弟可不打杀他也?好也,我并不曾动手。可怎了也!

【寄生草】你可便斟量着做,似这般甚意儿?你三人平昔无瑕疵,你三人打死虽然是,你三人倒惹下刑名事。则被这清风明月两闲人,送了你玉堂金马三学士。



【金盏儿】想当时,你可也不三思?似这般逞凶撒泼干行止,无过恃着你有权势、有金资。则道是长街上妆好汉,谁想你血泊内也停尸!正是"将军着痛箭,还似射人时"。

这事少不的要吃官司。只是咱家没有钱钞,使些甚么?

【醉中天】咱每日一瓢饮、一箪食,有几双箸、几张匙;若到官司使钞时,则除典当了闲文字。便这等,也不济事。你合死呵今朝便死。虽道是杀人公事,也落个孝顺名儿。

休教走了,拿住这杀人贼者!

【金盏儿】苦孜孜,泪丝丝,这场灾祸从天至,把俺横拖倒拽怎推辞!一壁厢碜可可停着老子,一壁厢眼睁睁送了孩儿。可知道"福无重受日,祸有并来时"。

杀人事,不同小可。咱见官去来。儿也!

【后庭花】再休想跳龙门、折桂枝,少不得为亲爷遭横死。从来个人命当还报,料应他天公不受私。儿也,不由我不嗟咨,几回家看视,现如今拿住尔,到公庭责口词,下脑箍使拶子,这其间痛怎支?

【柳叶儿】怕不待的一确二,早招承死罪无辞。儿也,你为亲爷雪恨当如是,便相次赴阴司,也得个孝顺名儿。

快见官去罢。儿也,你每做下这事,可怎了也!母亲,可怎了也?

【赚煞】为甚我教你看诗书、习经史?俺待学孟母三移教子。不能勾金榜上分明题姓氏,则落得犯由牌书写名儿。想当时,也是不得已为之。便做道审得情真,奏过圣旨,只不过是一人处死;须断不了王家宗祀,那里便灭门绝户了俺一家儿?


第二折

在衙人马平安!喏!咚咚衙鼓响,公吏两边排。阎王生死殿,东岳摄魂台。老夫姓包名拯字希文,庐州金斗那四望乡老儿村人也。官拜龙图阁待制学士,正授开封府尹。今日升厅,坐起早衙。张千、分付司房,有合签押的文书,将来老夫签押。六房吏典,有甚么合签押的文书?可不早说!早是酸枣县解到一起偷马贼赵顽驴。与我拿过来!开了那行枷者!兀那小厮,你是赵顽驴,是你偷马来?是小的偷马来。张千,上了长枷,下在死囚牢里去。老夫这一会儿困倦。张千,你与六房吏典,休要大惊小怪的,老夫暂时歇息咱。大小属官,两廊吏典,休要大惊小怪的,大人歇息哩!老夫公事操心,那里睡的到眼里?待老夫闲步游玩咱。来到这开封府厅后一个小角门,我推开这门。我试看者,是一个好花园也。你看那百花烂漫,春景融和。兀那花丛里一个撮角亭子,亭子上结下个蜘蛛罗网,花间飞将一个蝴蝶儿来,正打在网中。包拯暗暗伤怀,蝴蝶曾打飞来。休道人无生死,草虫也有非灾。呀,蠢动含灵,皆有佛性。飞将一个大蝴蝶来,救出这蝴蝶去了。呀,又飞了一个小蝴蝶打在网中,那大蝴蝶必定来救他。……好奇怪也!那大蝴蝶两次三番只在花丛上飞,不救那小蝴蝶,扬长飞去了。圣人道:"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。"你不救,等我救。喏,午时了也。草虫之蝴蝶,一命在参差。撇然梦惊觉,张千报午时。张千,有甚么应审的罪囚,将来我问。两房吏典,有甚么合审的罪囚,押上勘问。喏,中牟县解到一起犯人,弟兄三人,打死平人葛彪。小县百姓,怎敢打死平人?解到也未?解到了也。与我一步一棍,打上厅来。

【南吕】【一枝花】解到这无人情御史台,元来是有官法开封府。把三个未发迹小秀士,生扭做吃勘问死囚徒。空教我意下踌躇,把不定心惊惧,赤紧的贼儿胆底虚。教我把罪犯私下招承,不比那小去处官司孔目。

【梁州第七】这开封府王条清正,不比那中牟县官吏糊涂。扑咚咚阶下升衙鼓,唬的我手忙脚乱,使不得胆大心粗;惊的我魂飞魄丧,走的我力尽筋舒。这公事不比寻俗,就中间担负公徒。嗨、嗨、嗨,一壁厢老夫主在地停尸;更、更、更,赤紧地子母每坐牢系狱;呀、呀、呀,眼见的弟兄每受刃遭诛。早是怕怖,我向这屏墙边侧耳偷睛觑:谁曾见这官府?则今日当厅定祸福,谁实谁虚?

犯人当面。张千,开了行枷,与那解子批回去。母亲、哥哥,咱家去来。那里去?这里比你那中牟县那!张千,这三个小厮是打死人的,那婆子是甚么人?必定是证见人;若不是呵,敢与这小厮关亲?兀那婆子,这两个是你甚么人?这两个是大孩儿。这个小的呢?是我第三的孩儿。噤声!你可甚治家有法?想当日孟母教子,居必择邻;陶母教子,剪发待宾;陈母教子,衣紫腰银。你个村妇教子,打死平人。你好好的从实招了者!

【贺新郎】孩儿每万千死罪犯公徒。那厮每情理难容,俺孩儿杀人可恕。俺穷滴滴寒贱为黎庶,告爷爷与孩儿每做主。这三个自小来便学文书,他则会依经典、习礼义,那里会定计策、厮亏图?百般的拷打难分诉。岂不闻"三人误大事,六耳不通谋"?不打不招。张千,与我加力打者!

【隔尾】俺孩儿犯着徒流绞斩萧何律,枉读了恭俭温良孔圣书。拷打的浑身上怎生觑!打的来伤筋动骨,更疼似悬头刺股。他每爷饭娘羹,何曾受这般苦!

三个人必有一个为首的。是谁先打死人来?也不于母亲事,也不干两个兄弟事,是小的打死人来。爷爷,也不干母亲事,也不干哥哥、兄弟事,是小的打死人来。爷爷,也不干母亲事,也不干两个哥哥事,是他肚儿疼死的,也不于我事。并不干三个孩儿事。当时是皇亲葛彪先打死妾身夫主,妾身疼忍不过,一时乘忿争斗,将他打死。委的是妾身来!胡说!你也招承,我也招承,想是串定的。必须要一人抵命。张千,与我着实打者!

【斗虾蟆】静巉巉无人救,眼睁睁活受苦,孩儿每索与他招伏。相公跟前拜复:那厮将人欺侮,打死咱家丈夫。如今监收媳妇,公人如狼似虎,相公又生嗔发怒。休说麻槌脑箍,六问三推不住;勘问有甚数目,打的浑身血污!大哥声冤叫屈,官府不由分诉;二哥活受地狱,疼痛如何担负;三哥打的更毒,老身牵肠割肚。这壁厢那壁厢犹犹豫豫,眼眼厮觑;来来去去,啼啼哭哭。则被你打杀人也待制龙图!可不道"儿孙自有儿孙福"!难吞吐,没气路,短叹长吁;愁肠似火,雨泪如珠。

我试看这来文咱。中牟县官好生糊涂!如何这文书上写着"王大、王二、王三打死平人葛彪?"这县里就无个排房吏典?这三个小厮必有名讳;便不呵,也有个小名儿。兀那婆子,你大小厮叫做甚么?叫做金和。第二的小厮叫做甚么?叫做铁和。这第三个呢?叫做石和。尚!甚么尚?石和尚。嗨,可知打死人哩!庶民人家,取这等刚硬名字!敢是金和打死人来?

【牧羊关】这个是金呵,有甚么难熔铸?敢是石和打死人来?这个石呵,怎做的虚?敢是铁和打死人来?这个便是铁呵,怎当那官法如炉?打这赖肉顽皮。非干是孩儿每赖肉顽皮,委的衔冤负屈。张千,便好道"杀人的偿命,欠债的还钱"。把那大的小厮,拿出去与他偿命。眼睁睁难搭救,簇拥着下阶除。教我两下里难顾瞻,百般的没是处。

包待制爷爷,好葫芦提也!我着那大的儿子偿命,兀那婆子说甚么?那婆子手扳定枷梢说:包待制爷爷葫芦提。那婆子他道我葫芦提?与我拿过来!着你大儿子偿命,你怎生说我葫芦提?老婆子怎敢说大人葫芦提,则是我孩儿孝顺,不争杀坏了他,教谁人养活老身?既是他母亲说大小厮孝顺,又多邻家保举,这是老夫差了。留着大的养活他。张千,着第二的偿命。

【隔尾】一壁厢大哥行牵挂着娘肠肚,一壁厢二哥行关连着痛肺腑。要偿命,留下孩儿,宁可将婆子去。似这般狠毒,又无处告诉,手扳定枷梢叫声儿屈。

包待制爷爷好葫芦提也!又做甚么大惊小怪的?那婆子又说老爷葫芦提。与我拿过来!兀那婆子,将你第二的小厮偿命,怎生又说我葫芦提?怎敢说爷爷葫芦提,则是第二的小厮会营运生理,不争着他偿命,谁养活老婆子?着大的偿命,你说他孝顺;着第二的偿命,你说他会营运生理;却着谁去偿命?兀那厮做甚么?大哥又不偿命,二哥又不偿命,眼见的是我了,不如早做个人情。也罢。张千,拿那小的出去偿命。兀那婆子,这第三的小厮偿命,可中么?是了。可不道"三人同行小的苦"。他偿命的是。我不葫芦提么?爷爷不葫芦提。噤声!张千,拿回来!争些着婆子瞒过老夫。眼前放着个前房后继,这两个小厮,必是你亲生的;这一个小厮,必是你乞养来的螟蛉之子,不着疼热,所以着他偿命。兀那婆子,说的是呵,我自有个主意;说的不是呵,我不道饶了你哩!三个都是我的孩儿,着我说些甚么?你若不实说,张千,与我打着者!大哥、二哥、三哥,我说则说,你则休生分了。这大小厮,是你的亲儿么?

【牧羊关】这孩儿虽不曾亲生养,却须是咱乳哺。这第二的呢?这一个偌大小,是老婆子抬举。兀那小的呢?这一个是我的亲儿,这两个我是他的继母。兀那婆子,近前来。你差了也,前家儿着一个偿命,留着你亲生孩儿养活你可不好那!爷爷差了也!不争着前家儿偿了命,显得后尧婆忒心毒。我若学嫉妒的桑新妇,不羞见那贤达的鲁义姑!

兀那婆子,你还着他三人心服,果是谁打死人来?

【红芍药】浑身是口怎支吾?恰似个没嘴的葫芦。打的来皮开肉绽损肌肤,鲜血模糊,恰浑似活地狱。三个儿都教死去。你都官官相为倚亲属,更做道国戚皇族。



【菩萨梁州】大哥罪犯遭诛,二哥死生别路,三哥身归地府,干闪下我这老孽身躯!大哥孝顺识亲疏,二哥留下着当门户,第三个哥哥休言语,你偿命正合去。常言道"三人同行小的苦",再不须大叫高呼。

听了这婆子所言,方信道"良贾深藏若虚,君子盛德,容貌惹愚"。这件事,老夫见为母者大贤,为子者至孝。为母者与陶孟同列,为子者与曾闵无二。适间老夫昼寐,梦见一个蝴蝶坠在蛛网中,一个大蝴蝶来救出;次者亦然;后来一小蝴蝶亦坠网中,大蝴蝶虽见不救,飞腾而去。老夫心存恻隐,救这小蝴蝶出离罗网。天使老夫预知先兆之事,救这小的之命。恰才我依条犯法分轻重,不想这分外却有别词讼。杀死平人怎干休?莫言罪律难轻纵。先教长男赴云阳,为言孝顺能供奉。后教次子去餐刀,又言营运充日用。我着那最小的幼男去当刑,他便欢喜紧将儿发送。只把前家儿子苦哀矜,倒是自己亲儿不悲痛。似此三从四德可褒封,贞烈贤达宜请俸。忽然省起这事来,天使游魂预惊动。三个草虫伤蛛丝,何异子母官司向谁控。三番继母弃亲儿,正应着午时一枕蝴蝶梦。张千,把一干人都下在死囚牢中去!

【水仙子】则见他前推后拥厮揪捽,我与你扳住枷梢高叫屈。眼睁睁有去路无回路,好教我百般的没是处。这窝儿便死待如何?好和弱随将去,死共活拦当住,我只得紧指住在服。



【黄钟尾】包龙图往常断事曾着数,今日为官忒慕古。枉教你坐黄堂、带虎符,受荣华、请俸禄。俺孩儿好冤屈,不睹事下牢狱。割舍了待泼做:告都堂、诉省部;撅皇城、打怨鼓;见銮舆、便唐突。呆老婆唱今古,又无人肯做主,则不如觅死处,眼不见鳏寡孤独;也强如没归着,痛煞煞、哭啼啼、活受苦!

张千,你近前来,可是恁的……可是中也不中?贼禽兽,我的言语,可是中也不中!我扶立当今圣明主,欲播清风千万古。这些公事断不开,怎坐南衙开封府。


第三折

手执无情棒,怀揣滴泪钱。晓行狼虎路,夜伴死尸眠。自家张千便是。有王大、王二、王三下在死囚牢中。与我拿将他三人出来!哥哥可怜见!别过枷梢来,打三下杀威棒!那第三个在那里?我来了!李万,抬过押床来,丢过这滚肚索去扯紧着!李万,你家去吃饭,我看着。则怕提牢官来。我三个孩儿都下在死囚牢中,我叫化了些残汤剩饭,送与孩儿每吃去。

【正宫】【端正好】遥望着死囚牢,恰离了悲田院,谁敢道半步俄延!排门儿叫化都寻遍,讨了些泼剩饭和杂面。

【滚绣球】俺孩儿本思量做状元,坐琴堂、请俸钱。谁曾遭这般刑宪,又不曾犯"五刑之属三千"。我不肯吃、不肯穿,烧地卧、炙地眠,谁曾受这般贫贱!正按着陈婆婆古语常言,他须"不求金玉重重贵,却甚儿孙个个贤",受煞熬煎。

这里是牢门首,我拽动这铃索者。则怕是提牢官来。我开开这门,看是谁拽动铃索来?是我拽来。老村婆子,这是你家里!你来做甚么?我与三个孩儿送饭来。灯油钱也无,冤苦钱也无;俺吃着死囚的衣饭,有钞将些来使;哥哥可怜见,一个老的被人打死了,三个孩儿又在死囚牢内,老身吃了早晨,无了晚夕,前街后巷叫化了些残汤剩饭,与孩儿每充饥。哥哥只可怜见!

【倘秀才】叫化的剩饭重煎再煎,补衲的破袄儿翻穿了正穿。哥哥,则这件旧衣服送你罢!有这个旧褐袖,与哥哥且做些冤苦钱。我也不要你的。谢哥哥相觑当,厮周全,把孩儿每可怜。

罪已问定也,救不的了。

【脱布衫】争奈一家一计,肠肚萦牵;一上一下,语话熬煎;一左一右,把孩儿顾恋;一捋一把,雨泪涟涟。

【醉太平】数说起罪愆,委实的衔冤,我这里烦烦恼恼怨青大,告哥哥可怜。他三个足丢没乱眼脑剔抽秃刷转,依柔乞煞手脚滴羞笃速战;迷留没乱救他叫破俺喉咽,气的来前合后偃。

放你进来,我掩上这门。兀的不是我孩儿!母亲,你做甚么来?我与你送饭来。哥哥,怎生放我孩儿吃些饭也好!你没手?兀那婆子,喂你那孩儿。

【笑和尚】我、我、我两三步走向前,将、将、将把饭食从头劝,我、我、我一匙匙都抄遍;你、你、你胡噎饥,你、你、你润喉咽。娘也,我也吃些儿。石和尚好共歹一口口刚刚咽。大哥,这里有个烧饼,你吃,休教石和看见。二哥,这里有个烧饼,你吃,休教石和看见。

【叨叨令】叫化的些残汤剩饭,那里有重罗面!你不想堂食玉酒琼林宴,想当初长枷钉出中牟县,却不道布衣走上黄金殿。兀的不苦杀人也么哥!兀的不苦杀人也么哥!告你个提牢押狱行方便。

大哥,我去也,你有甚么说话?母亲,家中有一本《论语》,卖了替父亲买些纸烧。张千,等我肏你奶奶歪屄!


第四折

咱同母亲寻三哥尸首去来。母亲行动些!听的说石和孩儿盆吊死了,他两个哥哥抬尸首去了。我叫化了些纸钱,将着柴火燃埋孩儿去呵!

【双调】【新水令】我从未拔白悄悄出城来,恐怕外人知大惊小怪。我叫化的乱烘烘一陌纸,拾得粗坌坌几根柴。俺孩儿落不得席卷椽抬,谁想有这一解!

孩儿呵!

【驻马听】想着你报怨心怀,和那横死爷相逢在分界牌。若相见时呵,您两个施呈手策,把那杀人贼推下望乡台!黑洞洞天色尚昏霾,静巉巉迥野荒郊外,隐隐似有人来,觑绝时教我添惊骇。母亲那里?这不是三哥尸首?

【夜行船】慌急列教咱观了面色,血模糊污尽尸骸。我与你慌解下麻绳,急松开衣带,您疾忙向前来扶策。

【挂玉钩】你与我揪住头心掐下颏,我与你高阜处招魂魄。石和哎,贪慌处将孩儿落了鞋,你便叫煞他、怎得他瞅睬?空教我闷转加、愁无奈,只落得哭哭啼啼、怨怨哀哀。

石和孩儿呵!

【沽美酒】我将这老精神强打拍,小名儿叫的明白,你个孝顺的石和安在哉?则被他抛杀您奶奶,教我空没乱把地皮掴。

【太平令】空教我哭啼啼自敦自摔,百般的唤不回来。也是我多灾多害,急煎煎不宁不耐。石和孩儿呵!我在这里!教我左猜、右猜,不知是那里应来?呀,莫不是山精水怪!

母亲,孩儿来了。有鬼,有鬼!母亲休怕,是石和孩儿,不是鬼。

【风人松】我前行他随后赶将来,唬的我撧耳挠腮。教我战笃速忙把孩儿拜,我与你收拾垒七修斋。母亲,我是人。不是鬼疾言个皂白,怎免得这场灾?

包爷爷把偷马贼赵顽驴盆吊死了,着我拖他出来,饶了你孩儿也。

【川拨棹】这场灾,一时间命运衰;早则解放愁怀,喜笑盈腮。我则道石沉大海!大哥、二哥,您两个管着甚么哩?这言语休见责。您两个好不仔细。抬这尸首来做甚?

【殿前欢】孩儿,你也合把眼睁开,却把谁家尸首与我背将来?也不是提鱼穿柳欢心大,也不是鬼使神差。虽然道死是他命该,你为甚无妨碍?孩儿知道没事,是包爷爷吩咐教我背出来的。常言道"老实的终须在"!把错抬的尸首,你与我土内藏埋。

你怎生又打死人?你休慌莫怕。他是偷马的赵顽驴,替你偿葛彪之命。你一家儿都望阙跪者,听我下断:你本是龙袖娇民,堪可为报国贤臣。大儿去随朝勾当,第二的冠带荣身。石和做中牟县令,母亲封贤德夫人。国家重义夫节妇,更爱那孝子顺孙。今日的加官赐赏,一家门望阙沾恩。万岁,万岁,万万岁!

【水仙子】九重天飞下纸赦书来,您三下里休将招状责,一齐的望阙疾参拜。愿的圣明君千万载,更胜如枯树花开。捱了些脓血债,受彻了牢狱灾,今日个苦尽甘来。

【鸳鸯煞】不甫能黑漫漫填满这沉冤海,昏腾腾打出了迷魂寨;愿待制位列三公,日转千阶。畅道娘加做贤德夫人,儿加做中牟县宰,赦得俺一家儿今后都安泰。且休提这恩德无涯,单则是子母团圆,大古里彩!

题目葛皇亲挟势行凶横

赵顽驴偷马残生送

正名王婆婆贤德抚前儿

包待制三勘蝴蝶梦

翻译

赏析

2015-03-04 00:0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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